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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2 墙角的蜘蛛与冷血少女。

-2 墙角的蜘蛛与冷血少女。

2014年7月21日,晴。

跟着画室的老师来到了杭州,新的画室生活就要开始了,虽然今后的日子我一点都不期待,但我至少是为了梦想而来的。为了梦想必须倍加努力才行。要加油啊!

2014年7月22日,晴。

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看到一个打扮很干净的男生,在画室里也可以收拾得那么整洁,我打内心里佩服他。而且总觉得他长得有那么一丢丢帅……唉,那算什么。他根本不认识我吧。

2014年8月31日,阴。

画室的分组安排出来了,我果然进了特优组。虽然一开始还在担心,不过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现在也没什么好怕的了!宿舍的朋友打算在休息日请我吃一顿,真是太好了。

希望我的梦想能顺利实现吧!我已经越来越接近它了!

2014年9月1日,雨。

我才知道那个我一直在关注的男生,跟我一个小组。原来他也很努力啊。

老师点名的时候,知道了他的名字。为了不忘记这件事,我要写在日记里。他叫何衍之。

至于为什么要记下这个名字,我也不太清楚……吧。

2014年12月3日,晴。

全组的同学都给我过了生日!我好开心!

我的17岁就这样来到了,真是时光飞逝。

衍之也一直记得这件事情,送了我一本书,估计我可以记得一辈子吧,嘿嘿。

被喜欢的人送礼物,真的太幸福了。

……

我睁开了眼。

第一眼所见的,是没什么变化的素白的天花板。舍友的呼吸声在清晨显得格外清楚。我这才意识到,我已经回到了现实。

梦里的那个少女与我的对话依旧在脑海里挥之不去,即使我想忘记,也因为旺盛的好奇心的驱使完全做不到。

那个少女留着齐肩的短发,在左侧扎起一个可爱的小揪,精致美丽的鼻子和嘴,穿着一身黑色修身的长裙,漆黑而深邃的眼睛仿佛看不到底的深渊似的,像一位高傲的女王一样,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我。

除此之外,令我印象深刻的,还有她身后密密麻麻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,蜘蛛网。

“你是哀家选中的人。”她一边捋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说道,“你看上去有什么苦恼,是吗?”

“嗯、嗯?……有吗?”我不知所措地看着她,她的语气虽然高傲但是平淡,既感觉不到善意也感觉不到恶意,只是用凌人的气势将我压住。

而我……我在苦恼着的事情,似乎只有那一件了吧。

“你比谁都清楚你自己在困扰什么。”她似乎连揭穿我的犹豫的兴趣都没有,只是自顾自地说着,“哀家可以帮你。但是……需要付出代价。”

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,即使是我也感觉到了些许不悦。我深吸了一口气,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,向着对方发问了:“可我没办法相信你。……你是谁?或者说,你是什么?……连自报家门的程序也没有,作为一个人来说也太无礼了一些?”

面对我的质问,这位年轻的小姐居然笑了起来——“哈哈……那好,哀家便赏赐你,知道这个名字的资格。璐夏·扬,这便是此身的名字,此身便是蜘蛛……哦。”她说完,抬起了一只手,放到了自己的胸口,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总觉得蜘蛛网越来越多,而且,在朝着我逼近着。我不由得连连后退几步,慌忙间总觉得,眼前不远处的少女的身姿,会在一霎那变成一只白色的巨大的蜘蛛,贪婪地盯着我。

“这是你无法拒绝的交易……哀家需要肉身,像你这样的少女,正好适合哀家,去完成一件重要的事情……”蛛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我的退路截断,我只能站在原地,看着白色的地板被蛛网不断地侵蚀,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,“放心,哀家会用这个身体实现你的愿望,再把自己的事情完成的……只要……”

“只要什么?”

“只要…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——”

什么嘛。我懊恼地从床上坐起来,呆呆的看着窗外。

这里啊,冬天什么都好,就是喜欢下雨。

醒来的新的一天是灰暗的天气,雨水拍打在窗玻璃上发出难听的乒嘭的声音。空气潮湿难耐,还泛着透骨的冷,这样的一天完全让人提不起干劲。

强撑着随时会继续合上的眼睛,将目光从窗外移到室内,素白的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,唯一醒目的是墙角灰尘和污迹。舍友没有课还在呼呼大睡,让人羡慕得发慌。

梦里的那个少女的条件……怎么会答应蜘蛛的条件啊,神经病吧。

换言之,相信梦境的也是神经病吧!

想着这件事情,我翻身爬下了床,带着睡意走到洗漱台前,抓起了杯子和牙刷。想将杯子盛满水,而我就在打开水龙头的一刹那,杯子里突然冒出黑压压的一片不知是什么,还没有反应过来便三两下爬到了我的手臂上,吓得我一激灵甩开了杯子,乓的一声杯子应声倒地,而大大小小的蜘蛛慌忙夺路而出。

“搞什么啊……小声点……”还在睡的舍友不满地咕哝道。

“……”我吞了一口口水,左手还在下意识疯狂乱甩,而等我再望向那个杯子的时候,却发现已经什么都没有了。就跟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。

……到底发生了,还是没发生呢?

2014年12月17日,晴。

是返乡考试的日子,虽然有点紧张,但是我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。

老师也看出了一些端倪,她把我安排到了最安静的一间房里,让我好好休息,放下压力。

但是我能不能完成自己的愿望呢……我依旧在迷茫。

我如果不能的话,也没有……没有资格……

2014年12月23日,雨。

总算考完了,但是心里却并不是很高兴。

和同学们交流了自己的画法和构图,总觉得自己会考得很差……老师安慰我是压力太大导致的,真的是那样吗?

如果考砸了的话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校考了吧……虽然心里没什么底。

我能做到那样吗?连一直都还算有自信的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了。

2015年1月1日,晴。

好冷啊,这个地方的冬天真的好冷啊。不管怎么穿衣服怎么开空调都没办法让自己真心感到暖和。

缩在被窝里和同学聊着天,对方在畅谈自己的理想。

他说他一定要考上美院,考上了的话自己就可以继续画画了,这是他小时候就有的想法。

“真好啊”我回复他。因为我自己是被逼上这条绝路的,心情自然不能跟他一样。倒是想知道,像他那样活着的话,人生会不会阳光一点。

毕竟我总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,像个抑郁的孩子一样嘛。也没什么朋友。

如果他把我当作朋友就好了。

2015年1月3日,雪。

校考报名的日子。一大早起来赶公交车,还要换乘地铁到最末站,真的让人心力交瘁。而且还下着那么大的雪。

一想到自己要在那么冷的天气里拿起画笔,就觉得自己要崩溃了。前几天也渐渐发现,自己莫名其妙地染上了感冒,身体越来越差。

就快支持不住了啊……

……

他又和我搭话了。

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,大学不约而同地考上了同一所学校,还分到了同一个班里,当我发现他的时候简直要羞愧到地里去,而他也发现了我,然后报以一闪而过的微笑。

我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,是个很不善言辞的人。其实对他也没有说过几句话。毕竟一看到人向我走来,我的脑子就会熄火,之前拟好的社交好词佳句300例内存突然被清空,只剩下干干净净的白色的纸。纯洁又尴尬。

所以当听说要自我介绍的时候,我整个人都要当机了,何况……

我的名字,在班里的第一个。

不出所料地,老师念出了我的名字,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,走到了大家面前。

这时候瘫痪该多好啊,你说是不是。

面对下面二十多双闪烁眨巴的眼睛,他们的目光就像圣枪狠狠地刺入了我这个吸血鬼的身体里,灼烧着心灵,让我窒息得要死掉。

窒息了,真的要窒息了。

“我……”

我拼命的将视线转移到人群之外,要顺利地将下文说出口必须要逃避。

“我叫……徐嫒媛,嫒是女字旁加上爱心的爱……和媛很像,希、希望大家不要叫错我的名字……嗯……”

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啊!快想起来啊!

“我、我的兴趣爱好是,看小说、比如、太宰治之类的……呃……”

再次斗胆扫视了下面坐着的人,发现他在认真地听着。

“还有,就是……就是希望能交到朋友、吧。我、我的性格不差的……嗯……嗯,就这样。”

稀稀拉拉的掌声。

我如释重负般地从上面逃了下来,又蜷缩在自己的座位上,为刚刚糟糕的演讲唉声叹气。

“哎,嫒媛。”他悄悄的转头看着我。

我歪着头,小心翼翼地看着他。

“下课一起吃饭吧,怎么样?”他说道。

放学后,我拿起包刚要逃跑,却被他在楼底下拦住了。

“你其实可以把我当作陌生人的。”我面无表情地说,“毕竟发生那种事情了,不是吗?”

“你刚来到新学校,也没有朋友,大概不好过吧?”他没接着我的话说下去,“也没什么,反正这个班里目前我也只认识你一个,在认识新的朋友之前,先凑合这一顿,行不?”

“……好吧。”

社会交流障碍,出了不会演讲之外,也特别不会拒

绝人。

之后我辗转难眠。

我是一个真正的懦夫,不管是感情上还是学业上,都只有逃避的勇气。毕竟我做不到原谅犯下那么过分的过错的人,即是自己。还是在对方明知的情况下。

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已经失去他了,即使我再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这个关系也没有办法,我必定是输家吧。

一个月之后的我,便做了开头的那个梦。梦里的女孩美丽傲气,她知晓我的苦恼,知道我想要了结这一切。于是,向我提出了一个有趣的交易。

2015年1月11日

心烦意乱。

感觉自己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

为什么上天那么不公平能给别人那么好的待遇而我却是那样的

我只想逃离以前的生活而已啊这也不行吗

嫉妒啊!!!超嫉妒!!!!!

想要毁了他!!!!

2015年1月12日

Jerry。23:45:36

zaima

- 23:46:01

Jerry。23:46:10

怎么办

我把同学推下楼梯了

我不是故意的

怎么办

啊啊啊 啊 啊

- 23:47:33

怎么回事

冷静点说

人没事吗

Jerry。23:49:00

不知道

他流血了

怎么办

要不要叫老师啊啊啊啊啊

- 23:51:21

别管了快叫吧

人命要紧

Jerry。23:53:09

老师来了等会聊

2015年1月13日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我是怎么了。居然做了那种事情。

他被送到医院去了。从那么高那么陡的楼梯上摔下来,不会没事吧。

到时候我怎么办…………我已经…………

我错了……原谅我吧……

我和璐夏·扬的契约生效了。

接下来的两个月里,我都在半梦半醒之中度过着。我虽然能清楚地意识到身边的事情,但却无法控制身体,也没办法做出任何违抗的动作,不用思考,不需要耗费力气,就跟在床上做梦一样,轻松而简单。

但是每一刻都是煎熬。

可想而知,身体不是自己的的时候,内心是担忧而绝望的啊。就跟当初的自己一样,不知道最后我是如何挣扎着考上这个学校的,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难熬的半年的……想起来那些过去,还是会想哭。

根据契约,璐夏·杨变成了我,接替了我的日常生活。包括吃饭睡觉上厕所,一切的一切都被她全部接收了。她在班上展现出了非凡的创作天赋,连老师都不住地夸赞,说我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开了窍。而和班里的同学交际也绰绰有余,跟之前的我简直判若两人。她跟我的舍友亲密地聊天,帮她们带外卖,和她们看剧。到晚上的时候,她会自己一个人没事的时候会去图书馆,一直坐到闭馆才回去。她对这个世界的知识充满了强烈的求知欲,我能感受到她读书时的努力——毕竟她看到的每行字,也被我看在了眼里,这是我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。而我的愿望,她也有条不紊地慢慢实现着。她的一举一动让我感觉到,不愧是蜘蛛——冷静,耐心,优雅,理性,只为了等待目标上钩,在一点点地编织陷阱。

我已经受够了。我想要自私一点。

曾经觉得,答应梦里的人提出来的条件的自己,是不是疯了。现在看来的确是。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已经疯了,我只是在逃避自己要做的事情而已。

包括犯下错误那件事也是。

2015年14月39日,x。

我到底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。

没有了,什么都没有了。

家人也好,朋友也好,在这个时候我什么都不剩了。

好不容易走到现在这步,真的要放弃吗……

这不是努力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吗……

会被人当作丧家之犬那样嘲笑的吧。

如果结果一定要让我难堪的话,那我只能接受了吧。

接受之后能够做什么呢——去死吗?

有一天晚上,在她被图书管理员赶出图书馆之后,她照例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图书馆,只是目的地并不是宿舍。

她来到了学校的湖边,扎入了层层树林之中。在那片茂密的矮木中找了块面对湖的位置坐下。

“喂,我说。”她自从使用我的身体之后就不再自称哀家了,倒是少了几分气势,“你觉得我怎么样?还行吧?”

今天没有一丝风,只是湿冷,冷到刺骨,难受到极点。

“……嗯,很完美。说实话,如果我有你一半优秀的话,或许我就不会求助于你了。”我自嘲道。

“哈哈哈,你这小姑娘真会说话。”她很平静地坐着,俯视着平淡如镜的湖面,天上的繁星倒映下来,美丽极了,她和我都忍不住多看上几眼,“其实我今天跟你说话,是想向你确认一件事情的。”

“什么事?”

“你真的决定,用你的愿望换取我的愿望了吗?”

“……”

是啊,代价真的很大。

可是,如果不那么做的话,我总有一天也会真的疯掉。得不到的东西,就让我毁了它吧,一起走向毁灭吧。这样也不错。

我只要那一瞬间的幸福就好了。

“嗯。我确定。”

听到这话的她,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我的小算盘,突然笑了起来。尖锐的笑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校园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
“不愧是哀家看上的人类,这份决心哀家感受到了。”她说。

“说起来,今天虽然冷,但是夜色却那么美呢。”

“那就多看几眼吧。”我说道。

终于,决战打响她向他发出了邀约。

虽然只是漫不经心地一句话,但我却在他的眼睛里察觉到了惊喜的光。甚至让我产生了幸福的错觉。不过璐夏是随便说说的,他说不定也是随便答应的,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真的赴约。我一边祈祷着他不要来,又一边期待着他赶快来,要不是这幅身体不受控制,或许我又会彻夜难眠吧。

礼裙准备好了,西装也准备好了。只剩下,圣诞夜里共舞的男女,互相倾诉自己的心意的时刻了。

天呐……我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。我激动得手都在隐隐颤抖——虽然更多的是即将来临的代价带来的副作用,但对罪孽深重的我来说,未必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情。

不过那个日子还是到来了,12月24日,平安之夜。

借着他人之手去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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